李宗刚 || 足球评论系列文章
编者按:20世纪90年代末,中国男子足球开始走进国人的生活中,许多人开始谈论足球,也有不少人热爱足球,为此,中国的足球进入了发展的起步期。20多年过去了,当年红极一时的足球队员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,被人们寄予厚望的“健力宝”青年队员也不再年轻。然而,岁月的流逝,并没有使队员变得更加成熟,反而还出现了退步,以至于在2022年的世界杯赛场上,中国足球连上场比赛的资格都没有拿到。
本公众号现集中刊发李宗刚在这一时期发表的一组足球评论文章,希望能够给读者带来某些启示:足球比赛积淀了现代社会的品格——永远的进取、永远的抗争、永远的公平、永远属于共同遵循的规则。在这里,没有永远的资历、没有永远的悲伤、没有永远的权威。
球迷,你看懂足球了吗?
李宗刚
我们的球迷就真的看懂足球了?在我看来,并不尽然。也许我的这一结论过于偏颇了,诸如什么阵型的排列、队员的调配、战术的运用、裁决的规则等,我们的球迷都是烂熟于心的啊,何谈看不懂足球了呢?然而,对于蕴意丰富的足球,我们除了感悟到那表层激动之外,又有几个人真正地触摸到了作为文化载体的足球的内核了呢?
足球,之所以兴盛于现代社会,说到底是因为足球自身积淀了现代社会才具有的品格:永远的进取、永远的抗争、永远的公平、永远属于共同遵循的规则。在这里,没有永远的资历、没有永远的悲伤、没有永远的权威。每个人都可以充分施展自我的个性,在符合规则要求下的前提下寻找到自我的位置、实现自我的梦想和价值。而足球的裁判,则是保障这公平竞争在符合合理规则下得以进行的有力屏障。当然,裁判也不是至高无上的、无人制约的命运仲裁者,在裁判的背后,是真正的球迷的锐利的目光和维护公正的呐喊!于是,足球便是我们社会理想中的社会发展的模型;球迷,则自然是这理想模型得以存在与发展的坚强后盾。
但是,我们的球迷在沉浸于足球那种生命力的撞击情景时,可以袒胸露肚为之痛快淋漓地把整个身心全部投入进去,而一旦走出足球场,面对着现实社会这个比足球场更大的舞台时,面对着如此之多的违规现象:裁判不公现象、生命力困顿现象等,我们的球迷却变得麻木迟钝起来了。这能说明我们是一个真正的球迷吗?这能说明我们的球迷真正地看懂足球了吗?
在一个热情锐减、理想淡化的时代,球迷的热情毕竟是让我们看到了曙光。但问题是,我们迷恋足球,热爱足球、甚至为足球献出一切的目的,更在于足球所包蕴的丰富的文化。面对着足球场上的喧嚣,我们的球迷不妨扪心自问一下,我们真的看懂足球了吗?
——载1996年11月2日《齐鲁晚报》
娇惯下的中国足球长不大
李宗刚
中国人在教育孩子方面有句流传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训:“惯子如杀子。”然而,即便是这样简单的道理,我们的一些新闻舆论界,却在对中国足球的问题上,有意无意地扮演了“惯子”的角色,这便是令人深感悲哀的事情了。
我们的新闻舆论界,对于中国球市的升温功不可没。甲A、甲B联赛,经常是连篇累牍地充斥于大小报纸的显赫版面。当然,这充斥报纸本身并没有,客观地说是一名不错的球员,但却被封为“杀手”;高峰的速度快些,便被许为“快马”;范志毅的防守不错,便被视为横刀立马的“大将军”……自家搞得煞是热闹好看,似乎有这样一批身怀绝技的足坛高手,只要西亚“诸狼”不玩“猫腻”,我们凯旋之日便是早晚的事情。首场下来,方感到我们那句古话“人外有人、天外有天”甚有道理。我们和自己那些素质更差的队员比起来有一定的优势,但和素质更好的比较起来,却实在是还有不少的差距。于是新闻舆论界又恨铁不成钢地训斥起这不争气的“国足”了。然而,这已经娇惯大了的“国足”焉能是经过这样的批评就可以迅即“长大”的?
与我们的娇惯相异,韩国的新闻舆论界却总是从高标准、严要求出发,对球队的队员随时地予以批评。像韩国队在已经取得骄人的成绩并稳获法兰西的入场券之后,无关紧要地以0:2败给日本队后,仍然引起韩国国内舆论哗然。新闻媒体、足球行家以及球迷们批评之声猛然高涨;什么“队员的懈怠”“不诚实的比赛”“被胜利冲昏了头脑”“在赞扬声中飘飘然”等不一而足。
记得邓小平同志所构建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中,对于中国的现状有清醒的估价,那就是我们还处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。与此相对应,我们的足球也显然是处于这样一个初级阶段上。我们距离世界一流的球队,充其量不过三流而已,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,我们所有的“杀手”“快马”“大将军”,也只能是这三流中的一流,恐怕距离一流中的末流还有很多路要走,这不仅要求我们的一流队员头脑清醒,而且更要求我们对中国足球爱之有加、疼爱有加、娇爱有加的新闻舆论界,保持清醒的头脑。否则,再和过去一样地娇惯下去,我们的大牌球星一旦不悦起来,恐怕就不再是问教练还想不想干了,而是我们这些娇惯他们的老记们还想不想干了。
娇惯下的中国足球,不但将永远难以“长大成人”,而且还有被娇杀的可能性。但愿,这一切只是危言耸听。
——载1997年12月5日《联合日报》
足球泡沫,该是消退的时候了
李宗刚
近几年,足球热到沸点,以致泡沫绵绵。这种来势凶猛的热浪,当年刚一出现时,多是被人侧目以视的,像那个不要家庭不要老婆的“球迷皇帝”罗西,便曾被人们视为“神经病”的。曾几何时,患这类症侯的人却多了起来,以至于男人不爱足球,就不像是男人;女人不爱足球,就缺了现代女性的风韵。这绵绵的泡沫终于随着国足们在世界杯外围赛的失利逐渐破灭,也才使得人们安静了许多。
国人钟情某一事物,往往会一哄而起。当年的经商热、下海热、地产热乃至“文革”中的崇拜热,便都以不可阻挡之势,席卷过全国的角角落落。当然,喜欢足球运动,本来是无可厚非的。喜欢观看足球赛,无非就是足球观众而已,而我们却非要创造出一个“球迷”的称号来,甚至还要登峰到“铁杆”的程度。以致搞得连中学生们也要忙里偷闲地迷他一回……显是过犹不及了。
令人“欣慰”的是,这次国足们终于折戟沉沙,使得有些球迷终于发誓再也不看足球比赛了。如此看来,失利也不是一件坏事。否则球迷的症侯便有趋于恶化的危险。现在便使得你没有了想头,使得你可以专心致志地从事你该从事的工作,幸哉!
这样说并非不要人们去观看足球比赛了。恰恰相反,我们还是支持人们去看足球赛的,否则,只有两个球队在忙,未免显得大冷清。在看过之后,我们拥护的球队获胜了,你可以分享他人幸福喜悦,但切不可忘乎所以到目空一切的程度,你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;我们拥戴的球队输了,也不要唉声叹气,因为我们的球队技不如人、实力不如人、心理素质不如人、流血流汗的训练程度不如人。再说,一旦获胜便张狂到了不得、初尝苦果就萎靡困顿得不得了,这样的球队如果让他侥幸胜利了,才真是对公平、公正的竞争原则的亵渎呢!
倘若真的去掉了这喧嚣浮躁的泡沫,球迷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,球员们该怎样踢球就怎样踢球,舆论界该怎样报道就怎样报道,而不是故弄玄虚地动机给人扣上什么“快马”“冷面杀手”“大将军”等不实的称号,让所有的“热”都降到正常的温度,也许不仅中国的足球能踢出去,中国的其他各项事情也会做得更好。
从这种意义上讲,足球泡沫终于开始消退,实在是一件幸事。
——载1998年2月13日《联合日报》
英雄气概何处来
李宗刚
“战死沙场、马革裹尸”,可以说是热血沸腾的阳刚男儿所追求的一种人生境界,即便是孱弱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学士,也可吟出“士可杀而不可辱”“留取丹心照汗青”的千古绝唱。至于那些通常达变的哲人,则在日常的修养中早已强化进“威武不能屈,贫贱不能移,富贵不能淫”的人生“免疫因子”,所以,他们多能谱写出一曲曲的人生壮歌、悲歌。
然而,为中国人所推崇的这种英雄气概,却在最富现代竞技运动的足球比脊中踪迹难觅。就体型而言,队员们大都1.80米以上,可谓伟男子,且不说对昔日的武大郎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,即便平常国人,也需仰视再三,方可端详出子丑寅卯。然而,如此堂堂汉子,却空有一副好外壳。两队入场,端站静立时,实在看不出我们的真男子有何逊色之处,一俟行动起来,却时常使人为之汗颜了。得了手,倒有一种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王者气概;而一旦奇招被破,便全身委顿,虽不至两股颤颤,心中却掉了底。这便是被人们戏谑的“赢了球不会踢,输了球更不会踢”的缘由之一吧。
说到底,还是我们的队员缺少那种真正的英雄气概。这样的人,如果早几十年也上井岗山的话,“红旗打多久”的问题看来就不需问了。而这一切病症,说到底,便是缺少了一种深厚的文化底蕴。没有了深厚的文化底蕴的支撑,英雄气概便是无稽之谈。如此之师,焉有不折戟沉沙之理。
好在这一切似噩梦般地都成为昨天了。噩梦醒来是早晨。面对新升起的那轮鲜艳的红日,我们该是全面反省运筹未来的时候了。记得那位站在二十世纪的制高点上的伟人说过,“足球要从娃娃抓起”。今天看来,他不提从青少年抓起,是别有深意的。“从姓娃抓起”,显然不仅仅是飘浮在足球表面上的那层绚丽的光晕,还该重新铸造一种全新的精神和灵魂……吸纳着中国丰厚而优秀的传统文化,塑造出具有丰富的文化底蕴的现代人。唯此,才可能自心底自然地流淌出生生不息的英雄气概。
中国的足球如此,中国的其他事业又何尝不是如此呢!
——载1998年4月3日《联合日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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制作人:张政
审核:闫晗终审:吴靖阳